第38届世界诗人大会，中国著名女诗人梅尔获得世界文化艺术学院院长级金质奖章。凭借对诗与远方的描画，梅尔的笔触征服了无数读者。其实，不为人所知的是，梅尔的诗思源自丈夫陈进为她打造的600平方公里桃花源，以及他北漂20年的陪伴……
为爱去北漂
　　2018年9月30日，贵州绥阳，第38届世界诗歌诗人大会、国际诗歌文化活动周在这里拉开序幕。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这场诗歌盛会背后的女人，梅尔，是一个被企业家耽误的女诗人。
　　梅尔，本命高尚梅，1968年出生在江苏省淮安一个农家，父亲是村干部，母亲是家庭主妇，家中还有姐姐和弟弟。初中毕业后，就进入淮阴师范学院念书，毕业后在当地做了一名幼儿园老师。那个年代，当老师就是令人羡慕的铁饭碗。梅尔爱诗，与当地诗友组织诗社，她是社长。她灵气十足，17岁就发表诗歌，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
　　1988年中秋节，梅尔在白马湖诗友会上，认识了陈进。陈进比梅尔大一岁，也是江苏省淮安市人，大学毕业后在父亲创办的企业上班。他木讷，不善交际，但一聊到尼采和卢梭便口若悬河。梅尔对这个透着忧郁气质的清俊男孩产生了好感。返程路上，陈进兴致盎然地朗诵索德格朗的诗：“临近黄昏时白昼冷却下来……汲取我的手的温暖吧，我的手和春天有同样的血液……”爱诗如命的梅尔彻底沦陷了，她爱上了这个清俊忧郁又满腹才华的男孩。因为诗歌，两人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冬天到了，陈进姐姐的恋人送来苹果，他还忘不了挑两个最大个头的国光苹果，揣到钴蓝色的羽绒服里，路上看到梅花开得黄嫩，他顺手折一枝，别到牛仔裤后袋。呱呱呱叫三声，梅尔开门，梅花与苹果递到梅尔手里。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爱得纯粹，爱得深情。
　　1989年，浪漫的梅尔情不自禁，写作《目光之内与之外》并发表在当地文学杂志上，“用一根长长的线串起未说完的话/用一片落叶/覆盖你/然后在指定的圆圈内钻研人生哲学/月光之波在礁石上撞击/心没有栅栏/在之内或之外/没有一个季节盛得下我们/我便将微笑隐于婆娑的树影中/我必须加进去/让那个戴礼帽的圣哲爱我……”
　　陈进心气高，喜欢折腾。陈进得知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开通边民互市，一腔热血地冲过去要创业，不料落魄而归。梅尔的父母一度觉得陈进不靠谱，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可梅尔却不为所动。
　　受陈进的影响，梅尔决定追梦，辞职考研去北京。父母得知女儿如此瞎折腾，气得直跺脚：“一个女孩子有个铁饭碗，多少人羡慕。北京那么远，你人生地不熟，要吃苦的！”梅尔义无反顾。1992年被中国艺术学院录取。
　　初到北京水土不服，经济困难，梅尔过得很辛苦。得知梅尔的情况后，陈进不顾家人反对，随女友北漂。陈进到北京，向梅尔承诺：“我定要闯出个名堂，让你安心写诗。”
　　梅尔和陈进，白手起家，在木樨园的浙江村创办了一家幼儿园。没钱，他俩在幼儿园旁边租了一个简陋的单间，一日三餐在梅尔学校的食堂解决。父母得知女儿生活维艰，非常心疼，一再劝她：“回来算了。一个女孩不结婚，到处跑干吗？”尽管父母担心，反对，但有陈进在，梅尔一点都不害怕。
　　研究生毕业后，梅尔先后在中新社、《今日中国》做记者。生活稍稍安定，见女友已是大媒体的记者，陈进也不甘示弱，一心想要突破自己，一有积蓄就开始折腾。1996年年初，陈进带着所有积蓄跑去深圳，与香港人合作开发写字楼白领套餐项目。去深圳前，陈进告诉梅尔：“等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给你安定的生活，让你安心写诗。”
　　梅尔留守北京，没日没夜地加班，为琐事操心，加上陈进又不在身边，她很是劳累。她一遍遍洗刷着北漂5年来沉积的疲惫、辛苦、漂泊和失落，情绪一度低落。她静静等待陈进的好消息，希望他在深圳真的闯出一片天，她也能有机会捡回写诗的笔。然而，不到半年，陈进回来了，所有的积蓄都被掏空了。
　　幼儿园运营资金断裂，陈进找家人帮忙。但陈父不同意。无奈之下，梅尔开口找父亲帮忙。得知女儿的处境，父亲哭得泪眼婆娑。家中钱不够，他甚至去借了高利贷，鼓励梅尔说：“再难也要坚持，你不能回头了！”
　　1996年9月，新幼儿园创办成功，他们将家搬到了大兴。生活总算有了盼头，梅尔和陈进也领证结婚了。因为工作需要，他们四处辗转搬家。1997年，再次搬到增光路。1998年，又到北海沙滩北街文化部那儿……创业维艰，梅尔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搬过多少次家，住过多少个出租房了。现实和繁忙，渐渐消磨了梅尔的创作热情，此后，她一度停止了创作，连读研时写的诗，也都在搬家过程中遗失了。陈进看着妻子疲惫的模样，非常愧疚。他发誓，要干出一番事业，给她一个温馨的诗歌后花园。
　　然而，陈进越心急，就越折腾。他越折腾，梅尔就越操心。但梅尔知道，陈进有一身抱负想要实现，也容他去了。
　　生活不稳定，幼儿园太忙，梅尔一直不敢要孩子。到幼教事业有了大起色后，梅尔终于准备做妈妈了。1999年冬天，北京异常寒冷。他们在北海老胡同里的小屋子非常简陋，四处漏风。生活条件太差，加上工作太过劳累，梅尔不幸流产了。她后来的诗歌《皇仔》写道“你是一朵洁白的莲花/晶莹地绽放在我的血泊里/那夜所有的光芒都因你的降生/而黯然失色……”
　　在北京漂泊7年，四处辗转，生活的琐碎和现实磨去了青春和诗心，如今，命运又夺去了孩子。梅尔痛不欲生的模样，让陈进心如刀绞。
　　梅尔出院后，直接去了同学家。陈进送梅尔过去，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与他们租住的简陋单间相比，宽敞明亮，还有暖气……是呀，连这样一个家都给不了爱人，何谈送她一个诗意的后花园？从此后，陈进不再好高骛远瞎折腾。他安心留在北京，学会照顾梅尔的生活，协助梅尔打拼。
凡俗多消磨
　　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后，梅尔调整好心态，将诗和文学梦暂时放到一边，像历劫重生的女战士一般冲向了商海。陈进也脚踏实地，安心协助梅尔一起在幼教领域深耕细作。
　　经过几年艰辛打拼，他们从一家幼儿园发展到四家幼儿园，继而业务拓展到培训领域。
　　陈进狂傲清高，不爱交际，他负责幕后。梅尔热情开朗擅交际，她负责公司一切具体事务。每次梅尔带着一身疲惫应酬回来，看到陈进在家看书喝茶，不由得狠狠怼他一顿：“你过得可真潇洒！”其实，陈进心里也挺难过的。梅尔是个诗人啊，如今却要杀伐决断，四处社交，跟金钱打交道。
　　事业终于走上正轨，他们也在北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一切动荡和不安，终于过去。当梅尔以为，她总算可以按下暂停键，写写诗时，她怀孕了。2002年，梅尔生下女儿。
　　孩子要照顾，事业要往前推进，梅尔越来越忙。2003年，梅尔和陈进回到家乡，成功投资江苏省淮安中学，并成立了投资公司，业务涉足教育、旅游开发等。2006年，38岁的梅尔又生下小女儿，成了令人羡慕的成功女性。然而，只有陈进知道，无数个难眠的深夜，梅尔提笔哀叹，在稿子上写写画画。她的诗情、才华，已经被孩子、家庭和事业，消磨了大半。
　　这几年，梅尔总在想念80年代在淮安的日子，听着窗外的雨声，蜗居在十平米的教师宿舍，就可以一口气写出八首诗……然而，那些青春闪亮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梅尔有些迷茫了。
　　陈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满怀愧疚地对梅尔说：“如果你的时间和精力不花在公司上，你一定会是个大诗人。”梅尔总是苦涩一笑。
　　午夜梦回，他难过的是，自己已经不再为生活担忧，走过全国很多城市，看过太多山水，但事业上却暗淡无光，顶多算是一个三流企业家。他坚持每天读书，从青年就开始积累的才华，始终没有得以施展。他决定寻觅一块静谧美好的地方，帮梅尔找回灵感，为自己寻一份安宁。可6年时间里，陈进考察了200多个地方，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2013年初，陈进应邀参加贵州一个招商引资会议，误打误撞来到了有“诗乡”之称的贵州绥阳。绥阳的青绿山水，一下吸引了陈进。
　　陈进立即在绥阳住了下来，还找了当地村民给他做向导，每天带着手电、干粮，进山勘察。半个月时间，他跋山涉水，为这片土地所着迷。有一天，陈进又跟随向导出发了。他们行进到宽阔水原始森林，走着走着，没有路了，只好顺着半山腰往前爬。途中，有村民提到，这座原始森林里，有一个叫十二背后的地方，那是一处大地缝，人迹罕至，神秘莫测。陈进立即来了兴趣，啃完干粮就让向导带路。陈进见到大地缝后，他被那种大自然的神秘、诡异以及那种独一无二的美震住了，这是一处被世人所忽视的奇妙世界。
　　回到北京后，陈进激情澎湃地向梅尔描述自己发现的新大陆。梅尔被他的描述逗乐了，陈进却严肃而深情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天生的诗人，你应该去写诗。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希望你能找回曾经的灵感。”看着陈进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梅尔感动落泪。
诗意的栖居
　　梅尔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十二背后时的震惊。他们从北京飞行到遵义新舟机场后，还要开车走两个多小时的省道才能到达十二背后。而所谓的省道，极其狭窄，九曲十八弯。开车走过弯曲狭长的山路后，视野瞬间豁然开朗：远处群山幽谷、云雾缭绕，近处溪水清澈、农家田舍，恍如闯入了人间仙境。而溶洞与地下暗河，更增添了一重神秘。
　　在十二背后，久违的灵感再次迸发，梅尔写下了关于绥阳的第一首诗歌《绥阳印象》。“我立在一支竹篙上/飞到你的面前/这薄雾缭绕的群山/这开满野花的小径/我把铅华洗在哪里/才不会弄脏你绿绿的衣襟？”第一次考察绥阳后，梅尔就回北京了。回北京后，她做梦都会梦到绥阳。藏在深闺、一尘不染的美冲击了她的心灵，那些都市的疲倦烦恼被一扫而空。她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片土地，他们决定将这里开发成世外桃源。
　　陈进果真十分“吝啬”，他竭尽全力保持天坑的原貌，大部分的溶洞都是封闭或半开放的。他聘请法国洞穴专家让·波塔西为顾问，全力支持他的探洞事业，并对很多珍贵的洞穴进行保护，不让人带走洞内一块石头……
　　当陈进为梅尔打造诗歌家园时，梅尔在凡俗琐事中安顿下她的心，提笔写诗。2013年12月，梅尔的诗集《海绵的重量》出版。
　　看到妻子获得如此成绩，陈进也不甘示弱。他积累半生的才情，终于遇到了十二背后这片土地，他要将这里打造成他的艺术品。陈进从未像这样激情狂热过。为了忙着勘察风景，一天吃一顿饭，挂上一根绳子就跟着勘探队伍爬下悬崖；冬天，地下河里泡上七八个小时，而这里平时人迹罕至，连资深驴友都望而却步。
　　2014年秋天的一个晚上，陈进听说清溪峡上游的一个河谷景色甚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与专家、向导等7人出发了。因上山下河，越野车没法开，而有的地方需要游过去。陈进捡一根木棍做拐杖，跟着团队花了9个小时才穿越到河谷，河谷静谧，山水如画。陈进激动得热泪盈眶。而此刻，梅尔正在南美洲游历。她在马丘比丘，写下了她的第一首长诗《苍凉的相遇——马丘比丘》。这首诗大气磅礴，震惊了中国诗坛。同年底，她被《诗人文摘》评为年度十大女诗人，并被世界艺术文化学院授予文学博士学位。
　　2015年年初，为了探明河谷内的情况，梅尔决定亲自深入，去探寻神秘之美。洞内黑黢无光，需要用手电照明，而地下暗河经常阻隔道路。他们一行11人，梅尔是唯一的女性。电筒微弱的光照着皮筏艇划开的地下河谷，梅尔手无寸铁攀岩上几乎垂直九十度的绝壁，身体在法国探险家留下的绳索上摆动时，她都快绝望了。可就在她要放弃时，她发现，岩壁上璀璨的晶花似乎正一朵朵从岩石里析出来！她感觉，悬崖之上，一定有更动人心魄的秘密在等着她，最终，她坚持爬了上去！穿越地缝，视野一下开阔。在原始森林地缝口，阳光照耀山谷，慑人心魄。这次下洞勘探，梅尔满含泪水，如同重生。而诗，像流水一样，从她的笔端汩汩流出。
　　梅尔的诗歌引起了台湾诗坛的注意。2015年底，她在台湾世界诗人大会上获得诗歌创作奖，还成为《秋水》诗刊社长。
　　这里，路经常断，断电断网更是家常便饭，条件非常恶劣。但陈进一待就是三年。他亲手动手改造破败的民居，为了保护当地文化，他花大价钱进口的美国松木。陈进发现附近居民将明清时代的家具、砖墙保护不够好，非常心疼。于是，他花大价钱从居民处购买回来，嵌入民居的墙壁中，最大限度地运用和保护。室内设计，陈进请了国内知名设计师，一砖一瓦都是中国山水之美。
　　2016年，十二背后基本完工。国内外媒体称赞他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陈”。对此，陈进深情道：“这是我人生中最伟大的作品，也是梅尔诗歌灵感的重要源泉。”这一年，梅尔也获得台湾第五十七届中国文艺奖章。
　　建设完毕，梅尔与陈进邀请各方好友前来度假。当与好友们走进清溪峡，远处的鸳鸯成双结对，在水面上划出道道水痕。梅尔诗情勃发道：“这里的空气能拧出水来，我听见了空气中哗哗作响的水声。”陈进附和道：“听不见音乐的人，以为跳舞的人都是疯子。”夫妇俩充满哲思与诗意的对话，引得同行的作家张嘉佳目瞪口呆。
　　十二背后的美景给与了梅尔丰沛的灵感，她的诗歌也迎来了第二个春天。不到两年时间，梅尔创作了200多首诗歌。2017年底，诗集《十二背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而陈进则为妻子在扉页上题字。这部诗集很快被翻译成英语、俄语、日语、德语、蒙古语、乌克兰语等十几种语言出版。
　　对于梅尔的诗歌，中国著名诗人西川给予了高度评价：“梅尔的生存半径大于我们许多人。她心存远方，同时，她也是她自己的远方。这使得她笔下的故乡和都市、国内和国外相互勾连；这使得昆虫鸟兽、芸芸众生获准参与她对个人情感和经验的表达。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上，梅尔相信好人和上帝，相信一阵微风掠过必有其内涵。她的诗让人放心，但也有时，它们会突然把你揪住。”
　　一个诗人来了，一群诗人也来了，贺敬之、舒婷、西川……
　　2018年10月，第38届世界诗人大会在绥阳举行。世界诗人大会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备案的国际诗歌组织，近40年来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了37届，在世界诗坛影响巨大。而梅尔在开幕式上，获得了世界文化艺术学院院长级金质奖章。
　　在十二背后，陈进陪妻子写诗，与诗人作家吟唱山水间。梅尔有时候嘲笑陈进，说他现在穿衣越来越没有品味了，跟年轻时候截然不同了。陈进就反驳：“我是年轻时候奇装异服都穿过了，现在是返璞归真，要应酬要低调，为你排忧解难……”
　　梅尔知道，从淮安初遇，到北漂二十年，再到陈进发现了十二背后，找到了他们的桃花源，这一路下来，是这个起初不被看好的“不靠谱”丈夫，在一路守护自己的任性和诗心。在诗集中，梅尔深情写道：“很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呵护，无论是否新添了皱纹，他总让我错以为青春永驻。”
 
编辑/张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