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杂志 2022年8月上半月版
2022-08-23 16:13 知音官网发布
5680草原人的致富经：有一个巾帼“野马”铿锵又倔强
文/陈雅
文/陈雅
在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有一种生存能力极强的野马，冬能抵御暴雪霜冻，夏能忍受酷暑蚊虫。1987年出生的赵丽杰就如同这样一匹倔强的野马，无论身处环境多么恶劣，生存多么艰辛，她都会竭尽全力地奔跑，永不停歇。
十年前，赵丽杰嫁给贫困户董蒙。为了脱贫，她开垦荒地，带领乡亲实现机械化耕种。之后卖豆包，走上直播带货之路，带动5680人共同致富，她也因此荣获“全国乡村振兴青年先锋标兵”“内蒙古劳动模范”等荣誉。
近日，本刊特约记者对赵丽杰进行了独家专访……
逆境中成长，两颗真心温暖相依
2011年，时年24岁的赵丽杰带着妈妈回到了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林西县，这是妈妈出嫁前的娘家。赵妈妈身体不好，又罹患抑郁症多年。为了给妈妈治病，赵丽杰在林西县一中对面租了一个门面。她独自装修，担水、和泥、贴砖……忙得不可开交。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需要我帮忙吗？”赵丽杰抬起头，一个一身戎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竟有些面熟。男人见她一脸疑惑，笑着说：“不记得我了？三天前，我们才见过面的。”赵丽杰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叫董蒙。”
几天前，赵丽杰带妈妈去一个亲戚家的诊所打针，意外遇到了前来取药的董蒙。亲戚见他们年龄相当，主动跟赵丽杰介绍，说董蒙是林西县新城子镇双兴村人，比赵丽杰大2岁，在新疆伊犁某部队服兵役。在亲戚的撮合下，他们互加了QQ好友。赵丽杰不知道的是，那天与董蒙初见，她伏在妈妈跟前用心良苦跟妈妈讲笑话的画面深深印在了董蒙脑海里。董蒙觉得她孝顺懂事，很想跟她成为朋友，可赵丽杰太忙了，一直没有回他消息。于是，董蒙向亲戚打听后，竟一路找了过来。
赵丽杰，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她的父母都是当地牧民，靠种地、牧羊为生。赵丽杰还有一个弟弟，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肠畸形。为了给弟弟治病，父母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
为了给父母减压，赵丽杰8岁时，就跟着父亲在地里垄沟，学习掌控拖拉机方向盘；12岁时，她便能熟练驾驶拖拉机，帮乡邻们干活……2006年，赵丽杰考取赤峰学院会计专业。她拼命学习，想毕业后留在城市里，让家人有更好的生活。
然而，不幸的是，这年年底，赵丽杰的爸爸在农忙时骤然离世。一年后，患有先天性肠畸形的弟弟也因手术失败不幸去世。赵妈妈接连丧夫丧子，身体变得很差，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赵丽杰感觉天都要塌了，靠着好心人的接济才读完大学。毕业后，赵丽杰在辽宁省沈阳市找到了一份会计工作。身边人都说，赵丽杰应该趁年轻找个条件好的人嫁了。可当时，赵丽杰妈妈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赵丽杰决心辞职，回到了呼伦贝尔生活。回家后，赵丽杰像个陀螺般高速运转，每天不停歇地种地、牧羊，闲暇时带着妈妈四处治病。前不久，她听说妈妈老家有一位有名的老中医，可以调理妈妈的身体，于是，这才带着妈妈回到林西县老家。
听完这些，董蒙简直不敢相信，赵丽杰年纪轻轻竟承受了如此多的常人不能承受之痛，可她却始终面带笑容，一直在尽自己的努力，想方设法让自己和妈妈过得更好，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见他如此震惊，赵丽杰反而笑了，对他说：“我始终记得爸爸曾跟我说过，一个人只要肯干，就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要学会靠自己的肩膀把家撑起来。”没多久，赵丽杰的快餐店开始营业。她做的饭菜卫生可口，物美价廉，生意十分火爆。不久，董蒙要回到新疆继续服兵役，临走前，他对赵丽杰说：“你这么乐观，生活一定会向你敞开怀抱的。”
此后，每天天没亮，赵丽杰就要起来买菜备菜，做营业前的准备；到了中午的时候，店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她要一个人兼顾厨师、收银员、服务员的活，等顾客吃饱喝足后，她还要整理饭菜残羹，清洗碗筷……好不容易有两个小时的空闲，她还要带妈妈去医院打针、开药……
好在忙碌完一天的活，她总能收到董蒙的信息，他在QQ上对她嘘寒问暖，还给她分享一些部队里的趣事。他们聊新疆的景色，董蒙说他很喜欢新疆的风景，但更怀念家乡的草原和天空。聊着聊着，赵丽杰总能忘记一身的疲惫。
时间一长，他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但因为相隔两地，谁也没有说出口，直到这年年底，董蒙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乡，才向赵丽杰表明心意。
当时，赵丽杰身边有很多劝阻的声音。有人告诉赵丽杰：“内蒙古最穷是赤峰，赤峰最穷是林西，林西最穷是新城子，新城子最穷是双兴，双兴最穷是老董家。”让赵丽杰年纪轻轻，千万不要往火坑里跳。可赵丽杰却不在意这些，她坚定地对董蒙说：“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日子过好。”董蒙非常感动，两人随即闪婚，于2012年1月30日领取了结婚证。
倔强如野马，孤注一掷回农村创业
婚后，赵丽杰才得知，董蒙原本已经考进了特种部队，可他不想让赵丽杰那么辛苦，最终选择了放弃，回家考事业编。闲时，董蒙经常去快餐店帮赵丽杰打下手，还帮岳母做心理康复治疗。在夫妻俩的精心照料下，赵妈妈的病情也日渐好转。
然而，董蒙父母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位年迈的奶奶需要照顾，不仅如此，董家还欠了十多万外债……虽然董蒙总说：“这是我家的债，我来还，你压力已经够大了。”但赵丽杰却觉得夫妻一体，有债务当然要一起承担。
有一次，赵丽杰跟着董蒙回双兴村办事，办完事后，董蒙带着赵丽杰去山上溜达。赵丽杰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周围竟一片荒凉，村里的土地也寸草不生，全是弃耕的田地和留守的老人。
回家后，赵丽杰陷入了沉思，她对董蒙说：“在大草原上生活的人最见不得荒地，我小时候，但凡有荒废的土地，爸爸就总想将其盘活利用起来……”董蒙不解其意，赵丽杰却打定主意说：“我们一起回双兴村创业吧，将那些荒地都种满庄稼，搞机械化种植，我们总得想办法让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不能穷一辈子啊！”
董蒙从小长在双兴村，他太了解那个地方了，只觉得妻子太天真，太异想天开了。可见她兴致勃勃，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只能在心里期望妻子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赵丽杰说干就干，她将快餐店果断关闭，在网上报名进修北京农业大学的农学知识，然后拉着他回到老家。
董蒙的父母被儿媳的想法惊呆了，坚决反对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干点什么不好，竟然要回来种地？我们是不会同意的，董蒙好不容易走出这片落后的山村，说什么都不能回来。”
董蒙也劝她打消这个念头：“媳妇，这里不可能实现机械化种植的，咱还是别折腾了吧？”“啥还没做呢，怎么就知道干不成呢？那你看着我干吧！没成我认输，我不拖累你，成了我们有福一起享！”董蒙见劝不动妻子，思索再三后对赵丽杰说：“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再苦再累我陪你一起！”
得到了丈夫的支持，赵丽杰拿出仅有的2万元嫁妆钱，买了一台拖拉机，带着妈妈和董蒙回到了双兴村。当他们将拖拉机开回家时，公公气得站在台阶上大骂：“你们走，这里十年九不收，有两分钱能耐，都不要留下来种地！”公公拦在拖拉机面前，悲痛地说：“你们谁也不许把拖拉机开出去，你二叔就是开农用车出车祸去世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再去冒险！”村里人也一下炸开了锅，许多乡邻都劝道：“听你爸一句劝，别搞这个白瞎了！”赵丽杰多次给公公做工作，最后答应不让董蒙开拖拉机，几番下来公公才终于松口。
考虑到当地雨水很少，无霜期短，适合种植荞麦等作物，赵丽杰和董蒙开始流转土地。他们走访了120户村民，以按收成支付租金的方式，流转了300亩土地，开始用机械化方式大面积种植农作物。
那两年，赵丽杰所经历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刚开地没几天，赵丽杰的手上就磨出了血泡，再干活时钻心地痛，可她一声不吭，直到血泡破了又磨，最终变成厚厚的老茧。夫妻俩每天凌晨两点起床，带上干粮和咸菜就去地里干活，渴了就喝口凉水，饿了就吃口干粮。有一次，夫妻俩顶着大风干完活，坐在地里休息，赵丽杰啃着大白馒头，对董蒙说：“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一顿饭吃四五个菜。”董蒙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乐了。
不久后，赵丽杰怀孕。短暂的惊喜后，她仍坚持去地里干活。有一次，赵丽杰在日头正盛的田地里工作，被晒得晕厥了过去。董蒙背着她四处求医，由县城辗转到市里的医院，经医生竭力抢救，赵丽杰才缓了过来，肚子里的孩子却没能保住。此后一段时间，赵丽杰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几乎是“长”在了地里，靠日夜劳作缓解心里的痛。除此之外，赵丽杰还养起了小羊羔，农忙之余还要去山坡上放羊……
直到2012年10月，赵丽杰再次怀孕。这次怀孕，董蒙格外照顾妻子，让她尽可能不去地里。然而，看着地里的活越积越多，赵丽杰急得不行，还是下了地。董蒙总是说：“你休息会，我来。”“累不累，要不然还是我来。”“给我，这些都给我。”他的眼睛也一刻不敢离开赵丽杰，一旦她要拿什么重物，他就立马抢过来，生怕累着妻子。赵丽杰怀孕8个月的时候，由于孕晚期的不适和劳作的辛苦，她浑身酸痛得动都不敢动。董蒙心疼地抱住妻子，劝她：“你就在家指挥我，活交给我来干！”婆婆也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恨自己不能下地帮忙。
一天清晨，赵丽杰正准备去开拖拉机去地里，却发现公公已经启动了拖拉机，对赵丽杰说：“你歇着吧！爸给你开拖拉机去！”赵丽杰劝阻，公公抛下一句话：“你放心，爸也能开好，你身体要紧！”
一时间，赵丽杰感慨万千。自从她带着董蒙回到老家，公公一直不看好她，也从不帮衬他们。赵丽杰虽说理解公公，平时也总想法子孝敬公婆，可公公油盐不进，她也时常感到委屈。没想到，如今公公会主动帮她开拖拉机，赵丽杰突然干劲更大了。
2013年6月，赵丽杰的儿子董栩哲出生了。孩子刚满月时，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赵丽杰让妈妈帮忙带娃，自己回到地里，每间隔三个小时，就赶回家给孩子喂奶。董蒙给她买了新的遮阳帽，没多久就晒成了灰白色，手轻轻一捅，就出现个口子。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秋收，老董家收获了十万多斤粮食，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一开始，还有人不相信，上门查看后纷纷向赵丽杰和董蒙投以佩服的眼光。赵丽杰的喜悦也溢于言表。夜里，她和董蒙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明月和星星，赵丽杰对董蒙说：“老董，我们的劳苦没有白费，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媳妇，你要感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身上的倔强劲儿，我们今天也不会大丰收……”董蒙回应道。
助力5680人致富，爱是前进的动力
丰收之后，赵丽杰又流转了很多土地，买了上百只怀孕的母羊繁殖羊羔。赵丽杰种着地，放着羊，像一匹“蒙古野马”，不知疲倦。
经过两年努力，夫妻二人流转了近600亩土地，羊的数量达到400多只。2014年，赵丽杰正式注册了“董蒙家庭农场”，实现了脱贫。
很多村民上门跟赵丽杰取经，他们都是当地的贫困户，赵丽杰怜惜他们，将他们收进农场做帮工。在他们的努力下，农场规模越来越大，参与其中的乡亲越来越多。更令人欣喜的是，还有不少年轻人也回到了这片土地。赵丽杰的工作越来越忙，村民们在种植和养殖上的每一个环节，她都要亲自上手把关。她日夜在养殖场和田间频繁奔波，经常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家和孩子。
儿子2岁时的一天，赵丽杰忽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哲哲肚子疼，还发高烧了，你们快回来！”赵丽杰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心急，可当时她正开着农机赶进度，实在是走不开，只给妈妈回了句：“妈，您带他上医院瞧瞧吧！”就火速挂断了电话。
之后，妈妈又连续多通电话轰炸，赵丽杰却都没有接。等农忙结束，赵丽杰和董蒙赶回去时，儿子已经高烧了三天，送到医院检查出急性阑尾炎，要转上级医院进行阑尾手术。
当他们赶到上级医院，医生却对他们说：“怎么才送过来，再晚两个小时孩子就没命了。”赵丽杰抱着儿子泪流满面，哲哲只有2岁，就要遭这么大罪，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妈妈。董蒙也很心疼儿子，但还是宽慰妻子说：“没事，咱儿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在阑尾手术很成功。两小时后，哲哲终于醒了，当他看到妈妈特别高兴，一直喊着：“妈妈，妈妈……”想到儿子对她如此依赖，她却很少陪在儿子身边，赵丽杰非常愧疚，下定决心以后要多陪伴儿子，关心他的成长。可是没多久，她接到一个电话要赶回农场。临出门之际，哲哲突然“哇哇”大哭，赵丽杰也跟着一起哭。最终，董蒙先回农场，让赵丽杰多陪陪儿子。赵丽杰在病房里，给儿子喂奶、讲故事、唱儿歌……直到儿子睡下，她才返回农场。
那段时间，随着电商的崛起，有关部门邀请赵丽杰参加了赤峰市妇联举办的电商致富学习班。在了解到可以通过电商销售农产品，打开市场，赵丽杰觉得自己找到带动贫困户致富的办法了。
当时，很多村民家种的杂粮品质都很好，只因地处偏远，很难外销。让她最牵挂的是隔壁村的崔大妈。崔大妈虽然年纪大了，手脚也不便利，但她做的黏豆包特别香甜可口。赵丽杰想，若能在网上将黏豆包卖出去，说不定能帮到崔大妈。
可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崔大妈却提出质疑：“还会有人花钱买这？”好在赵丽杰做足了功课，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您经验丰富，家里干净卫生，您只要负责蒸豆包，其他都不用管，如果赔了，全算我的。”随后，赵丽杰送来自家种植的黄米面和红豆，买了白糖，购置白大衣、厨师帽、一次性用具等保证卫生，正式开启了电商豆包之路。
冬日里寒风凛冽，赵丽杰的手被冻得起了冻疮，脸也起了皴，家人很心疼她，就连一向无条件支持她的丈夫董蒙，也心疼地对她说：“媳妇，你就歇歇吧，把农场弄好就足够了。”然而，赵丽杰已经认准了这条路，再苦也想咬牙坚持下去。每天清晨，赵丽杰准时来到崔大妈家，帮着蒸豆包、撒年糕，做好后，按照订单装货、送货。为了节约成本，准时把豆包送到客户手中，寒冷的冬天，她开着一辆没有暖风的破旧夏利车挨家挨户送货，遇到楼层高的客户，还要一路小跑上去。后来，因为心疼妻子，董蒙也加入进来，把那些最累的活都抢在她前面做完。
让人欣慰的是，整个冬天，赵丽杰卖出两千多斤黏豆包和年糕。崔大妈一个月纯赚6000多元，乐得合不拢嘴。有了成功的案例，周围的人开始纷纷效仿。2018年，林西县双兴村率先实现整村脱贫，“豆包经济”也迎来了小高潮。赵丽杰开办了一家豆包加工厂，辐射带动20多户贫困户和100多名妇女走上致富道路，很多人亲切地称她为“豆包西施”。
赵丽杰也因此荣获“全国乡村振兴青年先锋”“全国巾帼建功标兵”“内蒙古自治区劳动模范”“脱贫攻坚先进个人”“青年致富带头人”等多项荣誉。与此同时，赵丽杰也一直尽可能抽时间陪伴儿子。每天晚上回到家，只要儿子还没睡，她都会跟儿子谈心，关心他在学校里的情况，还给他分享一些自己的工作日常。
有天夜里，赵丽杰问儿子：“最近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哲哲笑着对她说：“妈妈，我知道您现在是名人，我不会给您丢脸的，您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学习，您辛苦了一天就早点休息吧。”看到儿子竟如此懂事，赵丽杰感慨万分。
如今，每当哲哲放假，就会跟在赵丽杰身边，拎起锄头，学着在田间地头除草，学握农机方向盘，做产品包装……赵丽杰扛起杂粮进去仓库时，儿子就跟在她后面“甜言蜜语”：“妈妈，以后有我在您就不会那么累，有啥活您就告诉我，我去干，因为我是小小男子汉。”
编辑/包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