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杂志 2023年2月上半月版
2023-03-17 16:30 知音官网发布
三个“俗人”携手闯绝境：非亲之家那热辣的治愈
默默
唱着唱着，林笑笑就忍不住泪目，眼前浮现的是她的养母林雯。这些年，养母林雯就像是歌里唱的那样，虽然是别人眼里的小人物，却是她和养父依赖的顶梁柱……
◇ 神奇的缘分，三个非亲“俗人”齐相聚 ◇
林笑笑永远都忘不掉她遇见林雯的那天早上，林雯脸上明朗的笑，如同她身后那片紫荆花海一般璀璨，这些年一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时的林笑笑，还叫张晓晓。那是2010年5月的一天早上，年仅7岁的她一进教室就被同学欺负，一气之下跑出了下洲小学，落寞地在学校附近游荡，直至走到一个包子铺前，她定住了脚步。
包子铺的老板娘身穿紫色花裙，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她：“小姑娘，都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张晓晓没有回答，只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
老板娘像是看出了她的窘境，装了两个肉包子，递给她，温柔地说：“快吃吧，吃完了赶紧去上学。”
过了几天，张晓晓又来了，老板娘对她招招手，跟她聊了几句。张晓晓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觉得老板娘很温柔，笑起来很好看。
慢慢地，张晓晓跟老板娘熟了，得知她叫林雯，亲切地喊她林姨，一有空就来包子铺玩，忙的时候，还会搭把手。林姨觉得她乖巧懂事，想不通她为什么逃课，张晓晓便将自己的不幸告诉了林雯。
张晓晓是广东省珠海市斗门区下洲村人。父母是船舶电焊工，常年在外工作，她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5岁那年，张晓晓的父母在随船出海时遭遇海啸，不幸双双遇难。年迈的爷爷奶奶经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父母单位赔付的丧葬费连给爷爷奶奶治病都不够。
没多久，爷爷就因心脏病突发不幸去世，奶奶也中风了。张晓晓原本还有一个姑姑，但姑姑的家庭负担也很重，只能隔三岔五回来看看。平时，张晓晓就靠着街坊邻居的接济过活。
张晓晓也想好好读书，可她皱巴巴的绵绸裙子、不合脚的球鞋，和教学楼里那些漂亮女孩格格不入，老师对她也爱管不管，更何况，她还要照顾奶奶……她沮丧的样子让林雯心疼，林雯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对她说：“孩子，真是苦了你了。”此后，张晓晓发现，林雯总是每天早上给她备好豆浆和包子，让她吃饱了去学校上课，不要再逃课了。时间一长，张晓晓觉得林雯是可怜她，便不再去包子铺了。后来，还是林雯守在校门口，找到她，告诉她一个秘密——
时年34岁的林雯是广东省东莞市人，曾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个女儿，小名叫气气。气气两岁时患上白血病，为给女儿治病，她借遍了亲友，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女儿的性命。
女儿去世后，面对债主逼债，丈夫整日打牌喝酒逃避现实。林雯无奈提出离婚，远走珠海，投奔在下洲小学当老师的表姐，林雯告诉晓晓：“你失去了爸妈，我失去了女儿，以后要相互帮助啊。”
这之后，林雯隔三岔五让晓晓来家里吃饭，还为她买衣服和鞋子。她们互相温暖，互相关爱，在孤独的日子里结伴而行……晓晓觉得林雯漂亮、善良，在心里将她当作了妈妈。
时间一长，晓晓发现，一个经常来店里买包子的男人似乎对林雯“图谋不轨”。一天，晓晓又遇到这个男人，追着他，跟他“谈判”：“你别想打林姨的主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男子哭笑不得，找林雯“告状”，林雯笑看着晓晓，说她人小鬼大。
张晓晓这才知道，这名男子叫覃立明，是下洲小学附近社区的保健医生，离异无子。因常来买包子与林雯熟识，对林雯很有好感，多次托人撮合。可林雯一直没有答应，张晓晓别提多开心了。
2014年，晓晓的奶奶去世。因为姑妈家不愿意接纳她，她又不愿去福利院，便逃到林雯这里，嗫嚅着说想让林雯做她的妈妈，赖着不走。好在林雯也不嫌麻烦，就让她留在自家，只要求她照常上学。
然而没多久，张晓晓就听说林雯要跟覃立明结婚了。张晓晓听人说，林雯有了自己的家，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内心非常恐慌，哭着求林雯不要嫁给覃立明。林雯哭笑不得，却答非所问：“你不是说想做我的女儿吗？”张晓晓懵懂地点了点头。
林雯与覃立明结婚后不久，张晓晓就跟着林雯住进了覃立明家。夫妻俩正式给张晓晓办理了收养手续，并将她改名为林笑笑。林笑笑开心极了。可林笑笑不喜欢覃立明，处处与他作对。平时在家里，林笑笑喊林雯为妈妈，却喊覃立明为叔叔；吃饭时，她只盛自己和林雯的；就连夜里睡觉，她也要跟林雯睡在一起……
覃立明原本对笑笑就没什么感情，见她如此，想要培养感情的心也就淡了，反而想和林雯再生育一个孩子。没想到林雯竟然不同意，还反复劝覃立明不要和一个孩子计较。覃立明有苦难言，却不肯认输，瞪着林笑笑说：“你妈那么善良，没想到竟收养了你这个小恶魔！”
◇ 两“活宝”斗法，携手抗癌越战越勇 ◇
谁也没有想到，2015年3月的一天，笑笑总是喊头痛，林雯带她去斗门区人民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发现她脑袋里竟有一个花生大的脑瘤。医生建议她们尽快转往上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很快，林雯将林笑笑转入珠海市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治疗。经会诊，笑笑的大脑里长了一个松果体瘤，但因肿瘤位置特殊、年龄太小，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的脑瘤，让林笑笑陷入绝境，她跟着林雯四处求医，双腿都快跑断了，可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对她摇头叹息。恐惧一次次涌上笑笑的心头，她哭着问林雯：“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我不想离开你啊。”
看着林笑笑稚嫩的脸，林雯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气气。她始终记得，当年，气气在医院也曾像笑笑这样扑在她的怀里，绝望地问她：“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如今同样的场景上演，林雯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两次，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
反而是覃立明拍拍林雯的肩膀，劝她：“这小女魔头平时横的，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倒是你别把自己累垮了。”林笑笑觉得，覃立明这个时候还看自己笑话，当即怼他：“我要是女魔头，第一件事就是施法让你消失。”覃立明也不留情地说：“哈，你还施法？怎么施？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以前，只要林笑笑怼几句，覃立明立刻偃旗息鼓。可这次，覃立明却“超长待机”，林笑笑被激得口不择言到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情绪低落的林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笑笑只觉得不好意思，却发现覃立明正含笑看着她，原本哀伤的气氛早就散了。
为了让林笑笑得到更好的治疗，林雯开始夜以继日地想尽办法赚钱，照顾笑笑的责任被覃立明揽了过去。林笑笑觉得自己早就看清楚了覃立明的“嘴脸”，就比如，他明明答应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随意起床，可林雯走后，林笑笑饿了，覃立明却头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饭菜做好了在桌上，自己起来吃。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林笑笑被气哭了，覃立明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林笑笑只能不情愿地起来，覃立明还嘴欠地说：“这就对了嘛，是脑子有问题，又不是手脚有问题，天天要人端到床头，像什么样子？”
为了跟覃立明赌这口气，林笑笑一改前几日的死气沉沉，开始在覃立明的命令和刺激下，下床走动。晚上，林雯回到家，看到林笑笑在电视机前和覃立明抢遥控器，顿时目瞪口呆。
林笑笑也突然发现，这样的日子跟生病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哀伤的？于是，她该吃药时吃药，该检查时检查，然后正常上学，帮林雯卖包子，和覃立明斗得上蹿下跳。
可没多久，林笑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覃立明也被确诊了肝癌！2015年9月的一天，覃立明因右上腹疼痛，在体检时查出肝癌，医生建议立即手术。覃立明蒙了，连林笑笑打趣他，他都装听不见。
林雯在撕心裂肺地哭过一场后，身影变得更忙了。她早上卖包子，中午和晚上还承包了学校食堂的活，整个人如同一个陀螺般旋转，几乎在家看不到她的人影。
林笑笑和覃立明在家也不再像往日那样吵闹。林笑笑受不了，敲开覃立明的房门，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你是肝有毛病，又不是嘴巴有毛病，怎么都不会说话了？”覃立明冷着脸呵斥林笑笑：“出去，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林笑笑第一次见他的脸色如此难看，差点被吓哭，说：“只许你那么说我，我回你一句都不行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以前坑了你的钱，你都没这样对我……”说着说着，竟意外觉察出覃立明之前好像对她很好似的。
覃立明被林笑笑这波操作搞蒙了，难得地解释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心里烦。”“你烦什么啊？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干吗自己憋着？”林笑笑再次“杀”了回去。
覃立明无奈，难得地跟笑笑解释说：“不是，我只是有些难过，我觉得你妈特别不容易，特别倒霉。你说我俩都这样了，你妈会怎么选？”
原来，早在林笑笑认识林雯之前，覃立明就认识林雯了。那时候，覃立明刚与前妻离婚，内心压抑。他不喜欢做饭，就天天去包子铺买包子。听说林雯也是离异，他顿感同病相怜。可林雯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从未像他那样愁眉苦脸。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林雯，林雯当即就沉默了。直到几天后，覃立明再去买包子，林雯突然跟他说：“我女儿死前曾跟我说过，她喜欢我笑的样子。”那一刻，覃立明万般震撼。这个女人经历的痛苦比他多多了，可为了劝慰他，不惜说出自己内心的隐痛，覃立明原本如死灰般的心瞬间复活了。这之后，覃立明一直默默关注着林雯，也见证了她对林笑笑的怜惜和爱护……他被这个女人的善良与坚韧所感动，不知不觉情根深种，主动追求林雯。覃立明对林笑笑说：“其实你不必跟我争宠，你妈最爱的人是你。她连跟我结婚也是为了你。”
原来，早在林笑笑成为孤儿时，林雯就动了收养她的心思。可她去当地居委会问了下，居委会有个人说，收养孩子必须有稳定的婚姻关系，且婚内无子，这样才能给被收养人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其实这个人说的并不正确，但林雯也不懂。加上她把收养笑笑的想法告诉父母后，父母不同意，怕影响她将来再婚，这让林雯很沮丧。就在这时，覃立明再次找到林雯，表示愿意帮她破局。林雯觉得他为人老实可靠，才与他领了结婚证。
听到这些，林笑笑大为震惊。这些年，她知道林雯心疼她、爱她，但毕竟不是亲母女，她一度很担心林雯有了自己的家后就抛弃她，特别是生病后，她更害怕林雯会不要她，她从来都不知道林雯竟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将来报答妈妈。
◇ 热辣的治愈，活成彼此的顶梁柱 ◇
没多久，林笑笑就因颅内压增高陷入了昏迷。林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女儿的床前，不断地给她擦拭、换药，伏在她耳边给她说话、讲故事，她坚定地告诉笑笑：“你既然做我一天女儿，我对你就有一天责任，我不会放弃你的。”林雯的声声呼唤终于唤醒了林笑笑，但是由于脑瘤体积愈来愈大，并产生了脑积液，林笑笑头痛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每次看到林笑笑痛得直叫，林雯都心如刀割。
林雯四处打听，听说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对治疗松果体瘤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她马上带着林笑笑远赴湖南长沙。经专家会诊，决定为林笑笑采取松果体瘤伽马刀术。这种手术费用昂贵，仅手术费一项就要近3万元。就笑笑当时的情况来看，至少要做4次，且这项手术只能控制肿瘤不再生长，没有办法彻底治愈。
就在这时，覃立明拿出自己仅存的4万块钱，又找亲友凑了整整10万元，对林雯说：“先给孩子做手术吧。”为了缓解林笑笑的痛苦，医生先抽取了她脑内的积水，他们在林笑笑脑袋里安装了一个小插管，定时排出积液。天可怜见，手术后，经过近一个月的中药调理，林笑笑的脑部肿瘤竟奇迹般在缩小，病情得到抑制。
得知是覃立明出钱救了自己的命，林笑笑心中五味杂陈。她将覃立明内心的忐忑和不安都告诉了林雯，林雯听后十分震惊，直说：“他就是个傻子。”
随后，待林笑笑病情稳定后，母女俩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珠海，将覃立明送进了珠海市人民医院。林雯对覃立明说：“我会救笑笑，也会救你。我们是一家人啊。”林笑笑也打趣说：“这次我们打了个平手，等你手术后，我们再战。”
此后，林雯一个人扛起了两座生命大山，她请来自己的妈妈照顾笑笑，又忙着给覃立明找专家做手术，术后陪他做化疗。她每天奔波在两个医院，不是给覃立明送饭，就是给笑笑买药；忙完这些后，她还要赚钱，去早餐店干活，去夜宵摊子帮忙……
2019年，在中西医结合治疗下，林笑笑的脑瘤奇迹般缩小，医生说可以考虑手术切除。之后，在林雯的奔波下，广州医科大学肿瘤医院的专家为林笑笑做了脑瘤切除术。术后，笑笑恢复得不错，且没有落下任何功课，成绩还有所提升。
这期间，覃立明也做了6次化疗、3次放疗。每一次放化疗，林雯都陪在他身边，无论他吐得多么狼狈，林雯从未皱过眉头，坚持帮他清洗、打扫，毫无怨言。相濡以沫中，夫妻俩的感情更加深厚。
虽然生活很苦、很累，林雯也曾以泪洗面，可每次回到家，看到覃立明和林笑笑把家里闹得“战火纷飞”，却在吵闹中彼此又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林雯既好笑又安心不少。
2021年4月，林雯突然在家晕倒，把覃立明和笑笑吓了一跳，当即就把林雯送到医院。医生做了检查后，马上安排给林雯输血。直到这时，林笑笑和覃立明才知道，两年前，林雯就查出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必须按时输血。
这之后，基本上每个月，林雯都要瞒着他们去医院输一次血。但因为一心扑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林雯没有重视自己的病情，也没有将病情告诉任何人。医生告诉他们，林雯的病情已经加重，一个月输一次血已经满足不了病情需要。从那以后，她开始了两周一次的输血生活。由于身体虚弱，林雯走路也日益困难。每次看着妈妈连走一层楼梯都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林笑笑就泪流满面。
林笑笑学习之余，在网上查询，又咨询了医生，得知妈妈不仅仅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同时还合并有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综合征，要想治愈，只能做造血干细胞移植。
得知这些，覃立明和林雯抢着为林雯捐献骨髓，林雯的父母得知情况，也准备捐献。经检查，覃立明因为曾患有肝癌不符合捐献条件，林雯父母也因为年纪大，身体差，不适合捐献。好在林雯与笑笑匹配成功，有八个位点相合。
虽然医生说，捐献者最好的是十个位点相合，但八个位点也可以用。林笑笑和覃立明都决定奋力一搏。这一次，他们不再“针锋相对”，反而坚定地站在一起，在林雯想要出院时，异口同声地说：“得医生批准了才可以。”好不容易回到家，林雯想去做饭，林笑笑和覃立明双双将她拦下，一个陪她聊天，一个进厨房做饭。父女俩还一起唱双簧，逗得林雯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林笑笑在短视频和各公益平台里向大众求助，跟大家讲述了他们一家无血缘却谁也离不开谁的真实感情，令网友纷纷泪目。短短2个月，在众网友的积极捐助下，40万手术费很快到位了。
当时，因为林笑笑即将高考，覃立明让她回学校专心读书，自己扛起了照顾林雯的责任。2022年8月，笑笑高考完毕后，母女俩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成功进行了造血干细胞移植。之后，林雯被转进了无菌舱。林雯进舱不到一周，笑笑就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贴在无菌舱的玻璃窗上，泪流满面地对林雯说：“妈妈，我考上了浙江中医药大学，专业是中医学，你答应我要亲自送我去上大学的。”舱内，林雯笑着笑着，泪湿双颊。
10月，林雯顺利出院，笑笑也按时入学。虽然相隔两地，但每次打电话回家，林笑笑还是会和覃立明斗嘴“争宠”，吵着说“你是爸爸，你得让着我”，惹得林雯哈哈大笑。虽然历经苦难，但这无血缘的一家三口坚信：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像紫荆花一样灿烂。
编辑/包奥琴